凡金玉小时候很皮，就喜欢往别人不让去不敢去的地方钻，特别是村里的河塘，他水性好，胆子大，越玩越熟练。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凡金玉只记得那日河塘水很凉，他划拉了没两下就觉得这股冷意顺着脚底板，窜上了头皮，那是种很不好的感觉，就仿佛有预测一般。

凡金玉几乎是立马就掉头往岸边游。

他今日心血来潮，是背着小伙伴们自己一人来游泳的，如果出了事，不会有人知道，他会喝满一肚子的水，沉入水底，而后变得白白胖胖的浮起来，凡金玉没见过淹死的人，但他见过淹死的猪，也许人和猪淹死后，是一样的。

事情总是这样，越想这样，越会变成另外一种情况，就像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凡金玉感觉脚抽筋的时候，浑身血液都凉透了，他的耳边响起了村里人说的河塘水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凡金玉低下头，穿过那一层波涛荡漾的水面，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正紧紧缠住他的脚踝。

在这生死攸关的档口，凡金玉倏忽间抬头，看到了站在岸边的姐姐。

姐姐明明穿着和村里孩子同样的衣服，却有一种不同于其他孩子的气质，就算她站在人群里，也是最独特的那一个。

凡金玉喊着姐姐的名字，求她救救他，但姐姐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凡金玉在水中扑腾，脑袋时而探出水面，时而被水淹没，湿透了的黑发贴在脸上，又被河塘水泡散开。

少年人的心里没有那么多怨恨，面对姐姐的见死不救，凡金玉只感觉恐惧和疑惑。

恐惧的是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疑惑他和姐姐的关系差到如此地步？明明他也不是故意躲她的，只是不太敢面对。

凡金玉委屈中稍稍嘈杂了一丝愧疚，本来和姐姐玩得小朋友就不多，他这个孩子王带头不理睬姐姐，自然没人和姐姐玩了。

老师说了，孤立排挤别人的是坏孩子。

此时此刻，凡金玉心里还有个小小的声音说着：如果得救了，该和姐姐道歉的。

不过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道歉。

他的姐姐死了。

那天他被同村的人救了上来，他父母着急送他去医院，没能顾得上自己的女儿，等第二天再找女儿的时候，凡金玉的姐姐已经死在了河里。

就在凡金玉溺水那地方，没人知道女孩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或许是对弟弟的愧疚？又或许是她性情大变前发生了什么，现在她才全然爆发了。

失去姐姐后，凡金玉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半夜会惨叫着醒来。

“我其实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梦到些什么了。”凡金玉说，“爸妈请了心理医生，说我是离开了姐姐，非常不安，我需要一个新的姐姐的陪伴。”

凡金玉的父母那时候就跟着弄钻石了，手里有些钱，他们找人想收养一个女儿，但是因为政策，女孩是稀缺货。

介绍人说可以找一个机器人，只要像他们女儿不就行了嘛，那之后，现在这位凡华小姐就加入了这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