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下午四点半还不到，冬季的暖阳就有了一些“日薄西山”的意味，在远处的半空释放着势单力薄的余晖，透出一种惨淡的暮色，行将坠落。

齐愿歪着头，看着窗外的建筑群一栋一栋被吞噬在来势汹汹的暗影中，一股触景生情的寒流开始在他的体内兴风作浪。

他习惯独处，很享受被整个世界抛弃和误解的感觉，这种看似不太正常的处事方式反而让他引以为傲。

他带着善意，想和每个人但诚相待，却经常遭到误会，被贴上不怀好意的标签，他接受所有别人给他贴上的标签，即使并不恰当，甚至过甚其辞，他也从不辩解。

他想成为那种不动声色，却屡次出手救人于危难的人，无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更不会怀疑他就是那个能让所有人都对其感恩戴德，却只躲在幕布之后的盖世英雄，就像他不想告诉正坐在他右侧使劲揪着稀疏头发的大脑袋，他就是办公桌右上角那两本分为上下册长篇小说的真正作者一样。

距离发现自己的小说被冒名出版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最开始那种能把他变得穷凶极恶的恨正在逐渐消散，现在只剩下一股被时间冲得七零八落的青烟，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本来，他做事绝对，甚至有些极端，非爱即恨，绝不会费心去想什么一举两得的权宜之计，更不会摇尾乞怜，这种淬过火一般刚硬的性格总会在他自我的世界中中衍生出一种病态，然后指向四面八方，张牙舞爪地与外界对峙。

他永远都不可能在现实的世界中学会软着陆，只会义无反顾地与地面来一次强硬的碰撞，直到撞出一道血迹，擦出几丝裂痕之后才会善罢甘休。

但这一次，他出人意料地学会了调整，这项他曾下了无数功夫修炼都徒劳无功的技能，一夜之间突然就融入了他的灵魂。

有些人的成熟从呱呱坠地后一点一滴开始积累，最终厚积薄发，而像齐愿这种一直带着稚气的人，成熟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直至水到渠成，随后，其他能进一步证明他成熟的事情便会接踵而来，比如，结婚。

他没有向苏若求婚，冬至那天，两个人商量结婚时也没比小孩子过家家郑重其事到哪儿去。

齐愿站在燃气灶旁拆着一袋速冻水饺，过于紧张让他感到心跳加速，一种难以名状的悸动不断向他的喉咙发起冲击，让他心烦意乱，随着一声轻快的撕裂声，水饺在灶台上天女散花般零落得到处都是，有几个还跳入了锅中，溅起一片滚热的水花，烫得他抱头鼠窜。

看着他这副狼狈相，正趴在床上查资料的苏若问：“你怎么了？”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故作镇定：“没事儿，就是……呃……你说……咱们明年结婚好不好？”“好啊。”苏若头也没抬，依旧快速在笔记本电脑上敲着字。随后，出租屋里近乎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不时传来的苏若不耐烦地敲打着那台连开word都要等上半天的旧机器的声音，良久，齐愿面露难色地开了口：“可就是房子……”2017年，“调控房价”已经成为房产市场的主旋律，泉市也出台了堪称史上最严的限购政策，就连本市户籍家庭也只能购买两套住房，二套房商贷的首付比例高达60%，且最长年限只有25年，家庭公积金贷款额度由70万缩减至60万等政策矩阵颇为引人注目。然而，泉市的房价依旧继续上扬，二手房的均价由年初的一万四上涨至一万七，这把悬在高房价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似乎并没有斩妖除魔的锐气。“这儿不是房子吗？又不是要去睡大马路，我觉得挺好。”苏若当然知道齐愿嘴里房子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可她实在不想再听到他像个妇道人家那样自责，赶紧又补了一句：“我要把自己托付给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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