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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月止面色不改,并没有什么触动:“都是官员们在写劄子哭闹,我从各地收上来消息,怎么没见有哪个百姓说新政的不好?这些官员之前好日子惯了,不想着勤政爱民,如今祸到临头才喊冤,真是没道理。天下的好事都得叫他们家占了才行?”
这话说出来,怨气挺重的。
赵宗楠轻轻敲了敲茶盏边沿,提醒他收敛:“你我都是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的人,我同你说这些事已然违例,不是让你随意点评的,与苏子美喝了顿酒,便想学他做个在野谏臣了?是不是又忘了教训?”
罗月止闭嘴了。
赵宗楠放松了语气:“我知道你不忿,范公其实……也是类似的意思。这段时日反对的声音愈演愈烈,叫富彦国都颇为动摇,前几日同范公讨论起这件事,感叹一个官员被罢黜,失了朝廷供奉,便是身后一大家子跟着痛哭。范公当场反问: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罗月止这次说话谨慎了,瞧了赵宗楠好几眼:“你似乎不是很认同?”
“百姓到底只是是百姓,变法想要上行下效,最终要依靠只能是地方官吏。他们人人自危,反抗愈烈,与中枢离心,怎么也说不上好事。”
“可是……”
罗月止可是了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已经到嘴边的那些大道理,每一句都是正理,但每一句都天真得很。
多么光风霁月的理想,和人家基层官吏自身的仕途身家比起来,都虚幻得跟镜花水月似的。革新变法面前,心怀天下的圣贤,和砸人饭碗的“酷吏”,在许多人看来其实是一回事。
几日之后,罗月止读到了一篇自中书流传出的奏书,文章的名字非常直白,叫做《请不用苛虐之人充监司》,文章认为变法一派太过于理想化,肃清冗官的政策落到地方,反倒生出了诸多弊病:
真正有背景的官员,就算政绩孱弱,按察使也不敢擅动;而素来认真办事、刚正不阿的官员,在衙门里人际关系普遍不算好,考核官声的时候反而容易被同僚污蔑,凭空背黑锅。
不仅如此,以政绩审核官吏,反倒更容易助长刻薄好进之风,导致地方官员胡乱作为,朝令夕改,民众享受不到新政的好处,反而会怨恨朝廷。
再看文章署名,白纸黑字写着名字:包拯,包希仁。
罗月止倒吸了口气。
赵宗楠随口道:”这是九月份到京来的殿中丞,后由御史中丞王君贶举荐进了御史台。”
“王君贶与欧阳永叔虽是连襟,但看两人的相处,颇有些交恶的意思,政见立场也相反,包希仁既然是王君贶举荐上来的,反对新法自然是意料之中,但此人所言鞭辟入里,我看这篇文章,却和党争关系不大。”
罗月止喃喃:“如果是他写的……我相信这都是实话。”
第186章 劣质广告
罗月止心想,地方上大刀阔斧裁撤冗余官员,或许确实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但切除病灶哪里有不疼的呢?
如今有这么一只铡刀挂在脑袋顶上,官员们就算有再多怨言,也不敢继续怠政,衙门里做事雷厉风行,许多州县经年累积的陈牍旧案都飞速处理起来,该发放下的恩赏、该减免的税务都按规定处理,对于百姓而言,这都是无可取代的好处。
“兴许就是因为尺度难以把控,极易遭受非议,官家才着意将范公扶上了主持变法的位子上去。”罗月止道,“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就算平日里操守有任何一点瑕疵,大概早就被群起而攻之,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