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12/27)
他明知道陈嘉朗在世上举目无亲,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他明明知道日复一日的依恋极易被占有欲滋长成爱欲,却还要大发慈悲地一次次给出希望,大度得像个圣人。
只是因为不愿伤害陈嘉朗么?未必吧。应泊扪心自问,他分明也贪恋这种被人当做救世主一样无条件信任, 占据绝对高位的感觉——因为怕极了再被抛弃。
算是……被害人自陷风险吗?
应泊抿了抿唇,摸索着捡起钥匙,扶着墙踉跄站起来。黑暗中,眼前又浮现出路从辜十七岁的双眼,烟灰色的瞳孔盛着树叶漏下的碎阳。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照片撕成两半,认准了应泊会信守重逢的承诺:
“我等你。”
“你对得起谁啊?”应泊自嘲一笑。
他将钥匙捅进锁孔,用最后一丝气力拉开门。独处的日子里,他才有机会向内窥视自我,而后他惊愕地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心力交瘁了。
白日里他一切如常,力求事事面面俱到,不能出错,不能露怯。可一直追溯到很久以前,“应泊”就已经不再是一个鲜活的,有情绪的人,更像是一具被野心和不甘填充的行尸了。
在这个位置上,该做什么说什么,能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由他自己做主了。
花洒喷洒出的冷水激得他脊背发颤。应泊直愣愣地站在花洒下,等待冷水变得温热。他用力搓洗着方才被陈嘉朗抚摸、亲吻过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这样就能让一切回到从未发生的样子似的。
流水勉强冲刷掉了些许疲惫,应泊围着浴巾出来,一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捞起沙发上的手机。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两个人都没给他发消息,聊天界面里始终孜孜不倦的只有“哈哈哈哈”地转发短视频和新游戏发售预告的张继川——他也不在乎应泊会不会看,他只是单纯乐于分享。
应泊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把张继川的新消息都看了一遍,回复“已阅”。人在深夜总是不清醒的,他又点开跟路从辜的对话框,借由睡意上头的那点冲动,主动问候:
“还在忙吗?”
然而,消息发出后,对话框旁边的红色感叹号像滴血一样刺眼。应泊打消了睡意,一下子坐直。
路从辜把他拉黑了?
怎么会……下午不还好好的吗?
应泊大脑停在了消息发送失败的那一刻,放任的是他,逃避的是他,遇事就做缩头乌龟的也是他,可真到了一刀两断的地步,放不下的还是他。他颤抖着指尖,又试着重新发送了一次,仍然发送失败。他盯着红色感叹号看了许久,最终烦躁地关上手机,丢到枕边。
不行,必须得找个机会见一面,探探原因。
他叹了一声,又掀开被子下床,把笔记本电脑搬到床上来。打开一篇加密文档,光标在惨白的页面来回跳动,映出应泊眼底密密麻麻的血丝。他已经记录了十几页的内容,图片和文字都有,光标停住的这一页,是褚正清当年判决书的扫描件。那一年还没有电子送达,文书也不需要上网,这篇被他保存至今判决书是揭开真相的唯一线索。
“迟早都会告诉你的,急什么呢……”他自言自语。
*
凌晨两点,路从辜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冷眼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应泊站在陈嘉朗家地下车库整理衣领的抓拍,手机像素没拍出的是应泊当时潮红的脸色和嘴唇暧昧的红痕。
事事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