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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用蒙音提点,梁以曦也知道这场戏的难度应该会是自己做演员以来最大的。
她需要经历一次怀孕,一次被流产,她需要匍匐在皇帝脚下请求他留下这个孩子。只是皇帝充耳不闻,他高坐权位,冷眼旁观。这样的女人于他而言,并无什么特别。一旦触及到任何旁的,都是被第一个抛弃的。
这对宋芙来说,是一次彻底的幻灭和坍塌。芸芳殿的温情只能存在于芸芳殿,出了殿门,就是皇权的窒息与冷酷。所有少女时期的不谙世事、清高与幻想,这个时候,通通化为灰烬。
“这件事里李恪是距离最近的人。”
蒙音指着几步外三个人的站位,转身面朝蒋羡道:“这个距离,不是单纯的物理距离。虽然你确实就站在皇帝身后、几次也想过去靠近宋芙——更重要的,是心理距离。”
“明白我说的吗?”
马上就要走第一场试拍,灯光师傅记好位置后,场记上前标记场镜次。道具师傅已经把皇帝桌案前的一摞明黄折子堆到地上,又将一盏茶备在一旁。
听到蒙音问的,蒋羡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视线和皇帝的扮演者一起投向那叠精心布置的散落折子。
傍晚的光景,自然的光线从殿内一侧窗棱下笔直照进,好像一柄透明的匕首。只是因为周山四月的暮色潮湿清浅,一瞬间又如同降落的翅影,单薄虚幻,仿佛一切都是梦境。
梁以曦也走神去看。
不知为何,那个时候,她感觉心跳有点加速,是熟悉的开拍前的紧张和担忧。
这场戏劳动太多人了,又是大戏,不紧张不可能。
“是和宋芙的心理距离”
蒋羡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他们科班出身的字正腔圆,还有本人的特点,声线不是那么亮,有点低,气质沉着又阴郁。
“宋芙太痛苦了,他帮不了她。”
蒙音点点头,没立即说什么,只是等着他。
梁以曦也去看蒋羡。
蒋羡没想到,神情有些微的怔愣:“我”
梁以曦叹气,她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混杂情绪,难过、气愤,还有一丝极细微的哀怨。
复杂的心绪在开拍前进入角色的一瞬抽丝剥茧,如同被撞击的冰川,找不到裂缝,但裂痕已经发生。
她低声对蒙音说:“是和权力的距离。”
“那个时候,应该是李恪第一次尝到皇权的恐怖。只要皇帝发一句话,宋芙就可以留下那个孩子,但从始至终,皇帝都没说话。”
蒙音点点头,想了想,她说:“含章殿的时候,你不是不理解李恪最后为什么还是要杀了二皇子吗?”
话题突然牵开,两人俱是一愣。
蒙音笑着说:“因为,最早就是这次,李恪产生了弑君的想法。”
“对权力最底层的他来说,无异于弑神。”
“因为宋芙太痛苦了,站在皇帝身后的几个瞬间,他是想做的。他也能做到——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之后整整十年,这段不仅是宋芙的噩梦,更是李恪的噩梦。弑君的念头是在一次次噩梦里练习的。诛杀皇子就是一次现实。”
“我一直觉得,弑君的念头相比触摸权力,对李恪的人物成长来说,更具震撼力。”
梁以曦看着蒙音,眼神微亮。
没有人比导演更理解人物,也没有人会比导演诠释得更好。虽然是演员在扮演,但导演才是赋予灵魂的。
下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