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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臣子纵然脸上挂不住,也不得不闭嘴。
理政这一块上,景策不得不服。
宋怜又道,“耗费人力兵力护我这件事,大雪封山之前,我能解决,郡守令府的精兵,比起护卫我,确实更应该守在疆界,或用于清除海寇盗匪。”
景策骇然又不自在,宋怜心里莞尔,她并不能猜测人心,只因此人虽擅内政外务,所思所想却尽皆挂在脸上。
宋怜停在回廊一处四方亭,提及江淮与益州结盟之事。
景策不以为意,“夫人过虑了,曾广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又敬重祁阊,罗冥表面上看似首鼠两端,实是品行兼修,以往没有暗害祁阊,这次亦不会。”
宋怜看向远山,黛眉轻蹙,“正是因为罗冥是英主,更不应当让阿宴与其结交。”
景策并不赞同,“此议江淮文武大臣,皆以为善,罗冥若肯投诚,我江淮诸臣,待其必有同族之心。”
“若罗冥不肯投诚呢。”
宋怜看着他,声音轻却暗含杀伐,“罗冥为官清廉,不可谓不是明主,江淮、益州毗邻,将来免不了一战,以浮白与阿宴的为人,将来可会对罗冥刀兵相向。”
景策停滞,在亭中踱步,“缘何要刀剑相向,既是真正的明主,便无所谓是谁掌权。”
宋怜变了脸色。
他俊逸的面容上竟无一丝一毫挣扎矛盾之色,“我等随阿宴江夏起势,只因大周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若因争权夺利挑起战乱,置百姓安危于不顾,毁他们家财,害他们家破人亡,岂非首末倒置,与郭庆郭闫之流,又有何异。”
景策何等聪颖之人,见她脸色苍白,猜到她与晋威、兴王李垣、梁温梁掾等人一样,是争权夺利野心勃勃的乱臣奸佞,亦心生凝重,压着心底震骇,劝道,“益州、江淮百姓安稳平和,一旦起了动乱,必定血流成河。”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命,有血有肉,亦有亲眷朋友,不是逐鹿者夺宝座的劈柴,烧了也就烧了。”
他看向远山,眉心蹙起,已带上了不忍,“安平渡日不好么,何必为争夺权势,引起战乱呢。”
宋怜道,“只要天子依旧羸弱,奸臣当道,只要疆界依旧存在,纷争战火便永不止息,圣人云,杀人安人,攻其国爱其民,以战之戈,虽战亦可。”
“想要根除纷争,还海清河晏天下承平,唯有天下一统。”
景策震惊失神,为这样一句话,出自一名女子之口,那声音清越,语气平静,却越加显得杀伐果决。
景策不禁问,“宋卿当真是为根除纷争,天下太平么?”
宋怜静静问,“有区别么?”
景策道,“为天下太平,天下太平才是目的,而非妄图借由乱世,谋夺权势利益。”
他不是会掩藏心思的人,却是洞察人心之人,却无法说服宋怜。
她应当早些明白无法说服景策,便不必枉费时间精力来这一趟了。
她与景策白登是两种人。
大周朝腐败黑暗,景策白登虽为世家子弟,有官职在身,却选择挂印辞官,一人寄情山水,抄书传世,一人游历山河,扶危济贫,是人人称道的清流和游侠。
而她汲汲为营,穷思竭虑想让阿宴在官场上更进一步,再进一步。
阿宴升任中书郎,她与婆母一样高兴,阿宴则未见欣喜。
原以为他在江淮起兵,会有所不同。
恐怕是她空想了。
宋怜起身告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