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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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卖身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兖州秋雨里跪了整整一夜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赏了巴掌还要赔笑扇得好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五年,我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你轻飘飘一句噩梦,就够抵消我这五年吗?!”

她双眼充血、步步紧逼,身体好像被撕成两半,一半理智劝导她这一切都是自己选的,与他无关;一半像个毫不讲理的疯子,声嘶力竭地发泄自己的满腔苦痛。

雨滴遮天蔽日地落下,溪边石头湿滑,晏决明没拉住她,她竟然一不留神跌坐了进去。

溪水不深,却极为凛冽。流水刺得她一激灵,浇熄她一腔怒火,终于唤回她的理智。

晏决明要跳下来拉她,她大喊一声:“你别下来!”他又僵立在原地。

程荀低着头,看着浑身湿透的自己,像只狼狈的落汤鸡。

真可怜。她想。

半晌,她抬起头,那张脸落满雨水,扯出一个悲哀的笑。她满目凄凉,看着晏决明,却好像在看别人。

“你不是那个四台山的程六出,我也早已不是四台山的程荀了。”

眼泪混进雨水中。她挣扎着站起身,抹了一把脸。

“今夜是我胡说八道,你忘了吧。”她慢慢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爬出溪水。

他们隔着一条浅浅的溪流。

“我自己会回去,别跟上来。”她低哑的声音穿过雨幕,“若是有空,就将四台山竹林中那座墓清了吧。”

她转过半张脸,努力勾起一个笑:“欢迎你回来。”

膝盖疼得几乎她几乎站不直,她强忍着不露出端倪,踉跄着步子,抓着身侧的枝叶,艰难下山。

他站在原地,好似一尊凝固的雕像,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深林之中。

林中只剩他一个人。雨幕之中,他右手死死按住心口,左手扶住旁边一颗巨木,缓慢地跪倒在地。心口好像有一万颗长钉,呼吸间都是痛楚。

他低着头,神情狰狞痛苦,左手深深陷进粗砺的树皮中。

他伏地痛哭出声,一如十三岁那年的梦境,他伏在程荀鲜血淋漓的尸体上那般。

雨势渐大,翼山一片喧嚣。

第27章 灯半昏

玉盏在屋里等了一夜。晴春院大门紧闭, 她想去找程荀,却被门口的婆子毫不客气地赶走。

自从五年前她高烧至哑后,就不再做胡婉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被打发去了院中做洒扫的活计。

没有被赶出府去, 她本已十分满足, 可程荀却看不下去她每日操劳, 这些年想方设法往上爬、攀关系、塞银子, 将她调到了轻松的岗上,每日只需做些针线活。

她也并非没有遭到别人的冷眼嫌弃,只是看在程荀的份上, 府里的人多半都不会为难她。她不会说话, 可她知道这些年程荀为了她付出了几多辛劳, 早已将程荀看做自己最重要的人。

今日下午她干完活儿回偏房,撞见两个丫鬟在院里嚼舌根,嘴上说着可怜玉竹又被胡婉娘罚跪,神情里却是明晃晃的嘲讽和得意。胡府里就那么几位主子, 僧多肉少, 这些年程荀爬得快,早就惹了许多人的眼。

玉盏心中气愤不平,冲到她们面前怒目而视。两个丫鬟吓了一跳, 看见是她又笑了起来,没有丝毫忌讳。一个哑巴,谁怕呢?

玉盏心中恨自己无力, 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我当是谁呢?惹恼了姑娘、被扔去二门外做浆洗的丫头, 也敢嚼姑娘身边大丫鬟的舌根, 莫不是浆洗也做腻了,想去倒夜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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