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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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想象中的端庄富贵的世家夫人不同, 段氏一身素衣,眉眼细淡,身上不见珠玉, 头上只系了块抹额, 衣着很是简朴。

若非身旁一众下人们众星捧月般的架势, 她看起来不似名震西北的武将家的主母,倒更像个普通读书人家的慈母。

段氏从斗篷中抽出手,搭在丫鬟臂上,缓缓走下台阶。

“我刚到紘城不久, 却也听说了程小姐许多事。”段氏在程荀几步远站定, 目光严肃,口中吐出的话却是十足十的讥诮,“程小姐还是未嫁之身, 就能在紘城搅弄风云,当真是有本事的。”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暗中观察四处情况的晏决明目光一凝, 冷冷地落到了段氏身上。

而程荀眉梢微扬, 大大方方接下了这“夸奖”, 坦然道:“晚辈不过是略施绵薄之力,段夫人谬赞了。”

段氏一拳打在棉花上, 气得不轻,却只能阴阳怪气一声:“倒是个牙尖嘴利的。”

“段夫人大费周章请晚辈过来,就是要说这个?那可多少有些不巧了。”

程荀扯出个任人挑不出错的笑,语气温和,绵里藏针,“晚辈才疏学浅,可于赈灾、济民一事多少也有些经验,若真要一五一十道来,恐怕就要说到天明了。”

段氏显然没想到程荀看着斯文内敛,性子竟是个难对付的滚刀肉,面色一时有些难看。

刚想说什么,屋内突然跑出一个小厮,在段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段氏神情几经变化,最终落在了程荀身上。

“程小姐,实不相瞒,是我家春霖,欲与你一叙。”段氏收起了方才的咄咄逼人,隐忍着怒意,颇有些低声下气地开口。

程荀眨眨眼,故意为难道:“可是……都这个时辰了,孤男寡女的,恐怕不合适吧。若传出去了,指不定外人还要怎么说我‘有本事’呢。”

段氏这下可算尝到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滋味。

可想到范春霖态度坚决,甚至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她也只能放下身段、一改态度,违心劝道:“程小姐,春霖久病未愈,你就当这是老身的不情之请,去见一见吧。”

见程荀不言语,段氏只能再咬牙退让:“至于外头……你放心,不该说的话,绝不会从范府人口中说出去。”

程荀故作犹豫,半晌才勉强点了头:“既如此,我便依段夫人意思。”

说罢,程荀带着晏决明从她身侧路过,朝室内走去。

二人与段氏擦肩的瞬间,段氏隐约察觉到一丝凛冽的视线,夹杂着不善,朝她投射而来。

她心中莫名一颤,再转回头去看,只见二人已消失在了屋中。

房门随风而动,砰地一声关起了。

踏入卧房,程荀与晏决明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警惕。

室内烛火昏暗,甫一进屋,只闻一股浓重的苦药汁味混杂着香薰味,呛得令人眉头紧皱。屋内的仆从不知何时都出去了,偌大一间卧房,只剩屏风后的床榻上,隐约传来了微弱起伏的呼吸。

程荀慢慢走上前。绕过屏风,借着明灭的烛火,依稀看见范春霖躺在床榻上。他两颊凹陷、眼窝青黑,眼睛直直盯着头顶床帐,一张煞白的脸上透着灰败之色,瘦得令人心惊。

听到脚步声,范春霖偏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浑浊双眼看向程荀,又移到她身旁乔装打扮的晏决明身上,最后慢悠悠闭上了。

程荀在他床前停下脚步,几人无言对峙了一会儿,程荀主动打破了沉默。

“范将军,鞑靼人尸山火海都挺过来了,又何必在此时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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