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正文完）(6/11)
沈荔醒来时，正躺在一辆雅致舒适的马车上，身下枕着细滑如流水的缎子。
“我身上无伤，萧燃护住了我。”
她目光下移，落在流云般袅散的香息上，面露警觉。
她稍稍定神，试图弄清谢叙的用意，顺便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败了。”
谢叙想了想，方道，“能葬在皇陵，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是。”
谢叙似乎被她问住了，有一瞬的哑然。
“叔父呢？”
“他未能及时逃开，已掩埋于巨石之下。”
沈荔看着他洁白而秀美的脸庞，气息微颤：“他是你的舅父，也是你的主君。”
谢叙坦然承认，“我败了。”
“不错，但他已被萧燃重伤。”
谢叙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仿佛在谈今日用了什么早膳，“我带着他，走不远。”
“那你又为何带上我？”
可他折回去了，自废墟之中找到了她，带走了她。
他本有机会逃得更远的——在黎明到来前，趁萧燃的兵马忙于搜救、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借着夜色的遮掩撤得越远越好。
他略微垂眸，望着自己握着陶埙的、破皮结痂的十指，一时间竟找不到完美的答案来回答。
“莫非你想挟我为质，好逃出城去？”
萧燃将她护得极紧，那样托付生死的信任，令他胸口泛起漏风般的寒意。他应该杀了萧燃，可陆续已有禁卫苏醒，他不得不匆匆撤离。
沈荔淡然相讥，揣摩着他的神色，“你应能料到，天色一亮，你将无处可藏。苟且偷生，负隅顽抗，并非你的风格。还是说，大公子当真这般输不起？”
终于，谢叙轻叹了一声。
沈荔侧首，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你不必激我，令嘉。”
他的身体背叛了他引以为傲的意志，令他做出了一个糊涂的、莫名的决定。
“那你将我带来此处，究竟何意？”
他轻声道开口：“你看。”
“……”
马车停了下来，谢叙挑开车帘，浅淡的瞳仁中映着一片灼然艳色。
他那双原本颀长如玉，此刻却伤痕累累的手微微握拢，缓声道，“我带你走，与立场无关，与……理智无关。”
冷雾若蓝白色的轻纱缭绕山峦，道旁的梅林花开正盛，在熹微的晨曦中凝成一片绚烂的粉紫色。
“虽然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但在下仍想知道……”
“前夜上山时途径此处，忽而想起你我相识之时，亦是寒梅怒放的时节。”
他语气平缓，似是随口一提，“你站于纱帘后，身姿清冷，文风傲然，尤胜梅枝。”
“大公子要与我忆往昔？”
谢叙从容依旧，不见半分败者之态，“若非当年双亲去得不是时候，我不曾倚庐三载，你我是否……也有机会琴瑟和鸣？”
“不可能。”
沈荔答得斩钉截铁，“我从来就不曾心悦你。”
闻言，谢叙反倒笑了，似是听到一句孩童稚语。
他淡然道，“于我们这种人而言，‘喜欢’是奢侈，是剧毒，是一场终究会醒的梦。唯有利益的羁绊，才最为长久。”
沈荔字字清越，每说一句，萧燃的眉目便在心中清晰一分、明亮一分。
“在下从未奢求过令嘉的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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