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陷入黑暗，罩着空旷寂静的草原，黑的灰的白的，完全被黑夜吞噬掉颜色。

大家的胃口和心情一样，一桌子的菜几乎没有动筷，连小巴图都空着肚子哭睡了。

许是疲惫许、是失去清醒的意愿，洛阳缩在角落保持着原有姿势睡着了。洛母轻轻的将女儿放下，把头枕到枕上，寸步不离的看着。

璀璨的星星在暴风雪彻底离开后显得格外耀眼，一颗一颗，如同宝石一般挂在黑色的夜空，洛阳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窗外，身边躺着熟睡的母亲，和打地铺的父亲，从小到大她都是幸福的。

“阳阳——”洛母喊着女儿的小名从睡梦中惊醒——还好都是做梦。洛母擦擦额头豆大的汗珠，转头看向身边安静熟睡的女儿。

“有爸爸妈妈在，你可一定要挺过来。”洛母悲从中来，轻轻得伸进被子抓住女儿的手，忍不住潸然泪下。

可湿漉漉的手指、湿漉漉的被子……让洛母如同被闪电击中。一把掀开被角，洛母歇斯底里的嘶喊:“阳阳，孩子，来人啊，救救孩子，快来人啊，快救救孩子……”

洛母捂住冒血的手腕，洛父看到血染褥子，跳起来就跑出去喊人……一时间，整个营子灯火阑珊，犬吠连绵。

天蒙蒙亮时，小巴图醒来，父亲不在，母亲收拾着艺术团居住的毡包……

姐姐走了，艺术团也走了，只有那几大包花花绿绿的零食证明他们来过。

小巴图此刻不知道的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胜似家人的两个人竟再也见不到了。

小巴图捡起带血的笔记本，念着上面生涩的字:生为爸妈的女儿我一直觉得很幸运很幸福，但此生无以为报，求来世还要做你们的孩子。爸妈，不要去追究大家——特别是傻子大叔的任何责任，让这件事随我去吧，这是女儿此生最后一个请求。落款:不孝的女儿。

他不太明白姐姐话里的意思，只知道姐姐要离开了，转头听着邻居和母亲的谈话:

“那孩子虽然傻，但是养了这么多年的羊子，从来没出过岔子，按理说是认识的。何况他病的严重，那个草应该不是他挖回家吃的。”

“所以说奇怪，附近哪有那种草，这么多人居住，有也都处理了，那小女娃在哪里弄来的，害死人了……。”

“说不定坡上有哩，本来上面就没什么肥草，加上傻娃住在上面，大家已经很少去上面放羊了！这么多年，一个多在外少在家的傻孩子不知道打理，长啥没有可能？”

巴图的母亲觉得说的有理，长叹了一口气:“听说女娃人是救回来了，魂是没了，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一辈子，活不活的下去还不知道……”

就这样，日复一日，小巴图坐在自家门前看着山坡、看着阿不的牛羊被处理、看着山坡上空荡荡的毡包慢慢破旧、看着穿了两个月的新毡鞋又变小了……

年复一年，巴图幽怨的目光看向灯火通明的山坡，喧哗声此起彼伏的传到了山下。

巴图的新媳妇查娜不明白巴图为什么不愿意参加草场老板的婚礼，明明人家对整个营子的人都很友善，尤其对巴图宽容超出所有人的理解。

“听说他们邀请了整个营子的人，包括外来游牧的过路客，还准备了很多节目，我要去看看……。”

巴图收回视线:“吵得牛羊睡不了觉，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显摆显摆自己有两个臭钱嘛！”